第44章 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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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星的光辉渐渐隐没在群山之后，繁星所占据的版图一点点蔓延至整个天幕。
夜枭号这艘通体乌黑完全不会反射光线的小型飞船正静静地停靠在地面上。就像它里面暗藏的那位放弃了复仇的杀手。
这艘飞船由高防御的超级钛合金打造，尽管它的荷载量仅为二十人，但对于一个赛博坦人来说，它仍然显得沉重无比。没有人会想去尝试举起一艘飞船，尤其在受伤之后。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想起苍山还在飞船上等他，白虹毫不犹豫地钻进飞船底部，站在飞船之下，将起落架收起。他用自己的身躯支撑起夜枭号的全部重量，这一刻，他仿佛成为了这艘飞船的支柱。
飞船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肩背之上，白虹心中得自苍山的“喜悦”却在泛滥。这一次，通天晓还是偏向了他，给了他达成心愿的机会。
他心中计算着这颗行星运行的周期。他期待着黎明的到来，期待着完成任务的那一刻。
天色越来越暗，白虹的体力迅速流失。他不但需要承托背上的钢铁之山，他还必须通过飞船上的侦测系统测算风向和风速，来提前预测飞船摇晃的方向，提前调整用力的方向和角度做出应对，来保证这座山保持平衡，不能在天亮之前有任何一部分触及地面。
没有人看管他。通天晓已经和投奔者去休息了。可是白虹觉得，指挥官吩咐的这件事，不能马虎，起码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终于，双腿再也支撑不住，狠狠地跪倒在地，在地面上砸出两个深深的凹坑，双膝周围的泥土被挤压得寸寸碎裂。烟尘弥漫，沙石飞溅。白虹全身紧绷，拼尽全力，用双臂和背部撑住飞船，他的机体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
终于，飞船摇摇晃晃地，慢慢稳住了！
太好了！没有落地！
白虹听到装甲弯曲、碎裂的声音。由于面部受伤，他的防护面罩无法完全闭合。浮起的烟尘呛进口中，钻进腔道，他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白虹必须更加用力支撑，力保咳嗽的震荡不会影响飞船的平衡。
飞船的舱门被什么搔抓，通过摄像头，白虹看到了，哦，是苍山。
“你要出来”白虹用飞船的通讯系统问他。
苍山先是诧异的四处张望，接着很快明白了是白虹在说话。他走到舰桥，在主控器上输入文字。
“你在干什么”
“我在支撑着飞船，必须不让飞船的任何一个地方碰触地面。如果我能做到，我就可以留下你，当然，还有这艘飞船。”
“打开舱门，让我出去。”
“有超能量体吗给我补充点能量吧！”
“好。”
白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舱门。那灰色的兽无声地落地。光学镜的红外线显示功能，让深夜中的苍山每个动作细节，同样纤毫毕现。
白虹很担心，却只能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苍山……”你可千万别离开啊！要是去找那些人的麻烦，我可就前功尽弃，再也保不了你了！
他没有离开。远远地，他看着白虹，低吟一声，似乎充满疑惑。
他走过来了！为了不碰触飞船影响平衡，他尽力匍匐着魁梧的身子，低着头，用四只爪子蹭着地面，小步小步地挪到了白虹的身边。
他嘴里吐出一只能量液罐子！
白虹光学镜一亮！
苍山非常灵活地用看似笨拙的爪子把能量罐扣在白虹手臂上的能量池处，给他注入了能量！
“谢谢你！苍山！你真是太好了！”白虹感觉好多了，“很快了！我就快成功了！”
苍山疑惑的向飞船和地面间的缝隙向外看。
“的确，现在天色很黑。”白虹说，“但是，苍山，你知道，天色黑到了极致之后，就是黎明的开始了！对吧”白虹奋力坚持着，刚刚补充的能量好似泥牛入海，了无踪迹。
苍山看了白虹片刻，用头部前端的嗅觉感受器在他小腿上弯曲变形的装甲上触了触，无声地趴卧在白虹的身边看着外面。这一刻，白虹心中满满的都是快乐和满足。不论白虹成功与否，苍山认可他了！
他感受到的“喜悦”，是一种真实存在的，陌生的，却又非常让白虹难以拒绝的情绪。
“说得很好，白虹！”突然的说话声吓了白虹一跳。白虹看向苍山下意识的以为是他口吐人言了！但是立刻反应过来，这说话声是通天晓！
“指、指挥官……您什么时候来的真是……我都一点也不知道。”有人靠这么近白虹还不知道这还是头一次。
“就在你‘几乎’要失败的时候。”他说，“很高兴看到你坚持到现在，不过即使黎明即将到来，也并不意味着你会成功。你的体力和意志力，已经达到极限了！”通天晓说，“而激光眼说，他预测到即将有比较大的气流运动和降雨。你有没有注意到空气中的水分比昨晚要高43%而这个比例会持续增加，直到……风雨交加。”他叹息，“白虹，很遗憾，它会发生在你所期待的黎明之前。”
“吼！”苍山不满的低吼了一声。
白虹急忙阻止：“不！苍山！不能对指挥官不礼貌。”以后他和苍山还要在通天晓手下讨生活呢！“我还能坚持。我一定能做得到……”
通天晓问，“白虹！你明白我让你这么做的用意了吗你以为你坚持到了黎明，日后也能承担起夜枭号和苍山的重量吗！”
白虹疑惑地问：“什么我……不明白……指挥官，能告诉我您的意思吗”
“你想从他们手里抢占夜枭号，就只能不让苍山下船。在日后的航行中，他们会因为你抢夺他们的私人物品而和你产生隔阂。而任何影响团结的因素，都将是致败因素。”他痛心疾首地说，“棱刺的反叛就是我们最惨痛的教训！即使我们把棱刺号给他们，他们也还会心生怨恨。我没有登上过夜枭号，但是我猜想，在配置上，棱刺号远比不上夜枭号。因为你并没有一见到棱刺号就想要抢占它。”
白虹无法看到通天晓的身影，但他仍然对着通天晓的方向微笑着说道：“指挥官，我完全不担心这些。”
“为什么”通天晓语气激愤地问道，“你难道还不明白你的行为有多过分吗他们是我们需要争取的力量，而你的做法，正与我们的目标背道而驰！”
“我不担心，并不是因为我觉得这不重要。而是，我知道，你始终站在我这边！指挥官，我有你，我就无所畏惧。”
“你……这是……什么逻辑”通天晓张口结舌。
他心中反复念叨：冷静！阿谀奉承，花言巧语本就是这家伙的拿手好戏！冷静！尽管如此反复告诫自省，可指挥官心中就是无法让自己可怜的能量液回落到正常温度。
“温德尔他们，尚未归心。如果把夜枭号还给他们，他们很可能立刻就逃跑了。……或者，更糟，他们会抢了我们辛苦准备的超能量体再跑，顺便给我们来上那么几炮。”
“……他们不会这样做！”
“或许吧！……不过……您还不知道吧温德尔是个星际海盗。你看到他们看到钢铁意志号的目光了吗贪婪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痊愈，反而会愈发病入膏肓。”白虹看着苍山，“您可能还不知道他们对苍山做了什么！您可能还不知道，他们有多么卑劣和残忍。如果是我，即使独自一人，绝不会收容这样的一群人入伙。不过，如果您坚持要他们，那么，我想我们必须要付出一番努力，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您效忠！”
“那和你什么‘无所畏惧’有什么关系等等！”通天晓急忙蹲下身，瞪着被压在飞船底下的那个笑嘻嘻的炉渣，“你不会是故意激怒我的吧！”
通天晓终于明白了白虹的计划。这位副官不是不明白自己的一意孤行需要承担夜枭号和苍山的重量，他，是想要帮自己分担整个队伍的重量！
指挥官猛地一拳砸在地上：“我应该多揍你几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