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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庞大海的游泳俱乐部,在三三和程程妈妈的努力之下,早已不再为生源发愁。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俱乐部现在最缺乏的还是有份量的奖牌数量。对于任何一个竞技俱乐部来说,只有一块块过硬的金牌才是最有实质的加码。

俱乐部的经营方面,已经完全由程程妈妈来接管,毕竟三三还是个学生,她没有大量的时间来为此操心,而且程程妈妈也通过经营一家俱乐部,从拾了往日的自信与欢乐。

再加上程程又是那么一个聪慧过人、又努力上进的孩子。

打从庞大海挖掘了这孩子的游泳潜质之后,程程比任何时候都要刻苦训练。父母在他年幼离婚给他带来的阴影,如今全都转化成一种动力。他发誓一定要争气,像季准之那样夺得金牌,然后让自己的妈妈过上好日子。

这段日子以来,他的妈妈为了俱乐部日夜操劳,他都看在了眼里,虽然妈妈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事业,可是看着妈妈与日俱增的白头发,程程的心里还是很难过的。他希望自己快一点长大,为妈妈分担生活的辛劳。

每次训练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只要从水里钻出来,瞄一眼妈妈的身影,他就咬咬牙继续进行训练。庞大海有时候劝他休息一下,他都不愿意。

为了帮程程提高体能与水平,庞大海还特意安排了几个和他能力不相上下的小朋友,一方面有形成一种有效的竞争,另外一方面也让他感受一下集体的力量。

庞大海有的时候站在泳池边上,看着那些小队员们,一个一个像只可爱的小企鹅一样往水池里跳,不由是想起自己的儿子。因为一场车祸,他们阴阳两隔。而他差一点因为这件事情,丧失了活下去有勇气。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每天都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游荡在人间。幸好,那一天下午他遇见了程程。这个小男孩跟着他的妈妈搬到了他家的对面。他每天看着程程在街边骑滑板车,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极了自己的小孩子。

有一次他喝醉了酒,竟是抱住程程嚎啕大哭,当时一定吓坏了他和他的妈妈吧。

可如今,程程已经成为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之一,不光是学生,他甚至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他将毕生的游泳心得与技巧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他,还有那些更多的孩子。

庞大海就是在这样的奉献中,再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贵。

那些困顿的日子,终日让他迷茫、停滞不前的日子,终于似一道云烟一样在消失得无影踪。

前一天他去墓地看望几年前过世的太太和孩子,看着墓碑上他们的照片,他终于笑了。

但是正如每一个运动员一样,学到一定阶段后都会遇到一些瓶颈,程程也没有能幸运地逃脱。程程心里急坏了,每天都是眼泪汪汪,程程妈妈安慰他没有事的,可是程程太想着取得成绩,有的时候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就跃入池水中,结果游了两圈,人就不行了。

庞大海在一旁看着,也是着急,可是他知道这事你越是强求,就越容易适得其反。

他答应程程妈妈,一定会想些有效的法子来调动程程入水时的心绪。程程妈妈自然是相信庞大海的。这也算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谁能想到半年月程程妈妈还当他是坏人来看,半年以后,就放心地将自己最爱的儿子交给了他

庞大海其实是知道程程的症结在哪里。

他明白程程太想着为自己的妈妈争气,所以等于是自己给自己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别说是他这样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男孩,就算搁在大人身上,也是巨大无比的。

但如果他越是劝他放松,不要老想着拿奖牌、不要老想着以后,他知道程程这样的孩子是听不进去的。于是他试图逼迫自己不要先想着去逼迫程程,只是允许他先在泳池边上慢慢观看。看那些与他同龄的小朋友先下水。

程程虽然心里极为的不情愿,可是他还是尊重教练的意思,一个人坐在泳池边上,将两脚放在水里。他看着他的小队友位在教练的指挥下一个一个地跳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溢到了他的身上,他的眼里巴巴的,心想到底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

这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来说,思考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难了。

一连几天,他都是坐在泳池边上观看人家游泳,虽然心里痒,但无奈手脚对手丝毫无感觉。直到有一天,程程看到最后一个最怕水的小朋友也跳了下去之后,他捏了捏小拳头,告诉自己:再试一次。

庞大海问他准备好了吗

程程抿了抿唇点点头,然后他深深地呼吸,“噗通”一下就跳了下去。

钻入水底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仍没有太多的感觉,感觉水温、甚至是水的味道也与之前无异。

庞大海这时游到了他的身边,示意他闭上眼睛。他按照教练的意思做了,闭着眼情慢慢地让自己的身体浮上来,然后用皮肤去重新感受。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到他跟着爸爸妈妈第一次来到袋鼠国,第一次推开家的大门,当时的爸爸努力工作,妈妈用心在家带他,一家人生活虽然清贫,可气氛融洽。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哪一天开始,爸爸不经常回家,一回家就开始和妈妈吵。后来干脆就回国了。妈妈每天晚上都在哭,有时候他半夜醒来,都能看得到妈妈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伴随着妈妈的哭泣声,他的心抽疼得厉害。

后来妈妈一个人带着他搬到了一个又破又烂的社区,妈妈开始四处打工,留他一个人呆在家里。每天他都要等着妈妈打完工回到家里才吃得上一口饭。后来他上学了,因为学校环境不好,他时不时地要遭受校园霸凌。幸好他遇到了庞大海,那一个下午,是庞大海从一群大孩子手里救下了他。从此他走在校园里,再也不会有人欺侮他了。而现在,庞大海更是日日守在他的身边,程程觉得虽然自己的亲生爸爸已经完全不管他了,可是在庞大海的身上,他又找到了那一种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感觉。

对的,就是那种感觉。

忽然心生出一种喜悦,夹杂着淡淡的忧伤,袭上了程程稚嫩的心头,更是有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溢了出来。还好他现在浮在水中池央,不会有人看到他的悲伤。

他睁开了眼睛,游泳池上方明亮的光线打进他的眸中,他深吸一气,翻了个身,手脚并用扑腾着,飞快地游了起来。

都说水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东西,程程重新找到了“水感”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庞大海望着重新在泳池里开始游泳的程程,终于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水是一种有力星的东西,它包容着世上的一切,可有时候也会像个孩子一样执拗,你越是抗拒它,它也越抗拒着你。

只有当你真心喜欢它,并无条件地去将自己的身体融汇于它时,它也会无条件地包容你的一切。

程程妈妈这时候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儿子又尽情地荡漾在水波间时,她终于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其实作为一个母亲,只要孩子快乐就好,命运措手不及的转折,已经让她从来不强求什么,现在的生活风平浪静,只要安安稳稳地过好每一天就足矣。至于程程一心想要的奖牌,她也只要求他尽力即可。

然而,程程妈妈也清楚,程程是在给自己不断地施加压力,生活的困苦让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懂得太多。这一辈子没能守住一个完整的家,对于她来说是给了程程一个永远不能偿还的亏欠,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如今唯有希冀一份平安。

眼下程程又恢复了“水感”,再一次觅得了水带给他的快乐,何尝不是老天爷赏赐的另外一种补偿呢至于其它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但是程程妈妈是一个懂得感恩命运的人。

眼看俱乐部的生源越来越多,她一个还真是有点忙不过来。再和三三商量一下之后,她决定为俱乐部再招几个人来做。她希望靠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到那些与她有着同样经历的人。招聘消息一发出去后,果然吸引了俱乐部附近不少的单亲妈妈的注意。这些单亲妈妈不是因为英文不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是因为孩子太小,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她们一起来到了游泳俱乐部里,虽然做得都是兼职的工作,但却可以平衡到照顾孩子的生活中去。而且,因为有着同样的经历,她们比任何人都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工作。

三三看着俱乐部里所有的员工,努力工作的身影,还有团结一致的奋斗精神,无不为之动容,她想着俱乐部如果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迟早还要开第二家、第三家……

对,没错。三三想着,一定要将队伍发展壮大。季准之却笑她自不量力。

每到这个时候,三三就会冲着他皱皱鼻子,然后嘲笑他:“我这是在为你退休以后做谋算”

季准之一听,耳根子热乎乎的:“你都能预见到了我退休后的日子”

三三肩膀一松:“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运动员的生涯都是很短暂的,所以我现在想着要把俱乐部做大,到时候你还能在你庞叔叔手下打打工。”

季准之听到后咧着嘴笑,不过他还是同意了三三的看法:“可以啊,不过到时候我们把俱乐部开到海边去。”

哟,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嘛!三三在心里为他赞叹一句。

“我是认真的。”季准之道,“巴拿马那边有很多的小岛,小岛的附近有成千上万的鲨鱼群。我们俱乐部开到那儿去,不光可以教人们潜水,还能告诉他们如何保护鲨鱼群,一举两得的事情。”

三三听着他悠悠的说话声,喉头莫名的一阵硬咽。

季准之这时候又说:“谢谢你一直守护着我的梦想,但是三三,我也没有忘了你的啊。”

三三的眼泪流了下来,头一抬对上季准之的眼眸,两人会心地相视一笑。

“那我们一言为定”

三三动容地点点头。

日子就在这样艰苦的训练与日常嬉笑中一晃而过,转眼又到了council举办游泳赛事的时候了。

这次的justswimming俱乐部,一改以往颓废破败的形象,组建了一支由季准之为首的六人组梦幻队伍,连程程也入选,着实出乎了程程妈妈的预期。

当程程作为俱乐部最小的选手走到赛场的那一刻,程程妈妈的心都要吊到嗓子眼儿了。她真是太担心程程了,刚刚才找到“水感”,现在又要参加这样的比赛,会不会压力太大,而让之前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呢

庞大海得知她的心情后,便是一个劲儿地安慰她,说现在的程程今非昔比,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加上这样的赛事一年才有一次,错过了就要等到明年。与其放弃徒留遗憾,不如放下一切努力应战。

程程妈妈抚着跳动不已的心脏,喃喃自语:“那到底行不行啊”果然她像所有天下的妈妈一样,担心着自己的孩子,倒不是期盼着孩子一定要出什么成绩,只是希望不要磨损掉他的快乐。

“当然行。”庞大海自信满满地告诉她,“你一定要相信程程。他和别的小孩子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有一种别人没有天赋。要知道,一个人在某方面有天赋才华,完全就能用如鱼得水来形容。你不需逼一条鱼学习游泳,就好像不需要强迫一头猪学懒。”

这样的比喻,程程妈妈倒是第一次听到,不由是笑了。

其实这就跟人类要呼吸空气,不用刻意就能做到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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