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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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莎·考迈克夫人是从塞克斯郡一位女权组织的负责人那里得到伦敦秘密社团的消息的。得益于那位负责人女帽匠的身份，她们在没有引起任何关注的情况下建立了联系。也是打着购买衣料和帽子的幌子，这位观察细致、也很有行动力的贵族夫人从塞克斯郡来到了伦敦，找到了茉莉。

考迈克夫人的长相并不如何出众，至少在相貌上是比不上年轻漂亮的艾米莉娅的。她出身于小贵族家庭，在教会学校接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成年后便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考迈克先生，先后生育了一子一女，生活看起来十分的和谐美满。考迈克先生又很有上进心，曾经去了美洲寻找发财机会，又带着大笔钱财回到英国开办工厂，与政府有着不错的交情。这样的丈夫体面又有能耐，对外也没听说过什么风流韵事，在同等人家的圈子里，考迈克夫人还是颇为受人羡慕的。

如果没有发现自己丈夫的异常、进而察觉到他所犯下的那些罪孽，考迈克夫人可能会一直这样平庸地过下去，相夫教子，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贵妇人。但她偏偏拥有着聪颖的头脑、细致的观察力和果决的行动力，一旦有了合适的土壤，这些能力便焕发出了它们的生机和光彩。她早就意识到了女帽匠的不同，却在用得到的时候才提了出来，进而旁敲侧击地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结论，然后干脆利落地乘火车来到伦敦，找到了茉莉。茉莉却感到为难，因为考迈克先生和艾米莉娅认识的时候，他和考迈克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已经出生了。这形同于是婚内出轨，而艾米莉娅即使不知情，也是那个身份尴尬的第三者。她不敢保证考迈克夫人在知道了详细的情况后会仍然站在她们这边，所以想到了莫里亚蒂。

茉莉，以及那些秘密的集会者，对莫里亚蒂的信任正在逐渐加深。他有一些实用简单还有效的办法能让她们完成计划，去审判更多法律不会管、人们也不会在乎的暗中犯下过罪孽的人。哪怕手染鲜血，她们也感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捍卫了自己的权力。但是对于考迈克夫人，想取信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她是迄今为止出现在夏洛克梦境中的，唯一一个明显和他人不同的真正聪明的存在。

考迈克夫人显然也有她的原型，但莫里亚蒂并不关心这个原型来自哪里。他感兴趣的是夏洛克会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打破僵局，完成这个家家酒游戏……看看，现在的信息都有什么？一个发现了丈夫不忠的妻子，她准备做些什么？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请求你们的帮助的，莫里亚蒂先生。”考迈克夫人坐在了莫里亚蒂对面，神色严肃，唇角抿着细纹，“我不会出卖你们，甚至会成为你们强有力的同盟，但唯一的要求是，我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年头，聪明人总是爱和蠢货呆在一起，但这并不会让他们变得更聪明，夫人。”莫里亚蒂轻柔地道，“知道了真·相您又能如何呢？难不成您要举报自己的丈夫吗？”

“如果他犯了罪，当然就应该受到惩罚。”考迈克夫人语气平静，“我会坐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是考迈克先生的妻子，而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您知道轻视女人，会让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吗？”

“人总有他们的用途，无论是谁。”莫里亚蒂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对于这件事情，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不过对你来说应该够了——考迈克先生在长子出生之后去了美国，然后带了一大笔钱回来。他大概没有告诉过你，在美国的时候他假装未婚引诱了一个无辜的少女，对她许诺了婚姻和地位，却在得手后抛弃了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少女要怎样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她又会经历什么？……可考迈克先生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自己的财富和地位，和妻子生儿育女，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考迈克夫人的手指收紧了。她从面纱底下望着莫里亚蒂，语速开始变快：“那么，之后呢？”

“之后，她成为了瑞蔻莱迪夫人，满以为自己会得到幸福，却只是遇到了另一个渣滓。”莫里亚蒂轻声说道，“她的丈夫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在发现她的过去后更是态度大变。可怜的艾米莉娅本以为自己会得到幸福，却只是沦入了另一个地狱。家暴，出轨，又发现自己得了绝症，一个绝望的女人，夫人，她是不会介意用自己的生命来让别人受到教训的。”

考迈克夫人轻微地战栗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盯着桌上的红酒，问道：“那么，该如何让该受教训的人受到教训？”

莫里亚蒂惊奇地摊手：“为什么？夫人，你为什么想要破坏这一切？你有着幸福的家庭，富有的丈夫和一双儿女，你的儿女还没有长大成·人，家里的产业全都是丈夫在打理，为什么你会找到这里，请求我们帮助你谋杀自己的丈夫？”

“我并没有说这是我的请求！”考迈克夫人提高了声音，“我不是要破坏这一切，我——上帝啊，我恰恰是要保护这一切。我要保护我的儿女不受他们不名誉的父亲的影响，阳光知道谁是清白的！”

莫里亚蒂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神色似笑非笑。考迈克夫人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又低下头，把目光藏在了面纱里：“……莫里亚蒂先生，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我只想要我的孩子正直地长大。打理那些产业并没有什么困难，况且我们是考迈克先生遗产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理由并不充分呐，夫人。”莫里亚蒂柔声说道，“在寻求别人帮助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把自己的所有底牌都翻出来？”

考迈克夫人又开始了沉默。她盯着那杯红酒，半晌才伸出了手，握住酒杯：“的确——有一个——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艾米莉娅·瑞蔻莱迪，我们曾经是非常好的秘密朋友，无话不谈。”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站了起来，拉了拉自己的披肩：“……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尽管吩咐我去做吧，先生。我已经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