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世事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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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糖办公室的鹦鹉飞走不久，就接到搬家的通知。原因是楼下的因特公司要收回租给他们的那两层办公楼。因近两年中国互联网业务发展迅猛，所以因特公司从一个几十人的小公司迅速扩张到上百人的公司。人一多，办公环境就要扩大，所以，不得不收回营口分公司占着的那两层楼。

营口分公司和上级主管部门——东北分公司进行了汇报，东北分公司又和北京总部汇报，最后总部经研究决定，同意营口分公司另行租赁写字楼，租赁费每年不超过十万元。按照这个价码，y经理很快在一个新落成的住宅小区找到个四百平米的门市，经过一个多月的装修，上下两层清水门市房被装修成涵盖经理办公室，财务科，人事部兼计划科，销售部，厨房，会议室及两个独立卫生间的现代办公写字楼，真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搬家那天，冰玉把自己那些办公用品统统装在一只纸盒箱里，又把窗台上养的那些绿植也搬上货运卡车。放在三楼走廊的两盆发财树和一盆铁树，因为新办公区地方小放不下，只好送给搬家公司。

新办公楼里到处散发着大白味道，想打开窗子放都不行。新楼的设计师不知道是脑残还是什么，楞把这窗户设计成跟空调车似得。而在楼里办公的人，则像一群生活在没有氧气的水里的鱼，呼吸困难。

炽热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烤得人心烦意乱。糖糖放下手中的自来水笔，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下楼，走到室外，想深吸两口外面的空气，可是临近马路，空气中遍布灰尘，所以，这点愿望又没办法实现。在楼下踱了踱步子，去新开的超市买了几只大白糖冰果又走了回来。

把冰果分给经理办公室的正副经理和财务科的几名同事，顺便和y经理提了提安空调的事。y经理的办公室也在阳面，他也意识到窗户打不开导致办公室燥热的问题，所以空调的提案马上得到认可。没过一周时间，办公室里便安上了新空调。

空调的问题是解决了，可吃饭问题还没解决。

借着这次搬家，梨花香被辞退了。所以，做饭成了问题。经理们想省点劳务费，所以鼓动大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孙茂盛带头去市场买菜，又带头去厨房做饭。冰玉的菜金钱也都交给他保管。冰玉自是乐得不用再管伙食账。可是去厨房做饭这档事她始终没怎么参合。因为她清楚，这饭锅拎起来容易，放下就难了。本身她的工作量就很大，再天天给大家做饭，简直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她想，做饭的事，还是应该请个厨师是明智的，即使不用梨花香，也该请个别人。

糖糖倒是偶尔过去帮忙。糖糖本身在家也只会做饭，不会炒菜。所以，他们能鼓捣出来的伙食，除了面条，再就是大炖菜。

有一次倒是兴起，包了顿饺子。那天冰玉去厨房帮厨。她一个人擀了四百多个饺子皮。这可是她人生中擀过的最多的一次饺子皮了。最后一个饺子皮擀完，她摸摸又红又热的手掌心，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擀这么多饺子皮了，她的时间可不是浪费在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上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厨房体验，大概孙茂盛也觉得做饭是件苦差事，所以决定只负责买菜，不再负责做饭。雇佣厨师的提议被再次提上日程。

冰玉终于等到这一天。

新来的厨师是她一个朋友的老公，人长得胖胖的，个头不高，面色黝黑。冰玉告诉他前一个厨师被辞退的原因，大概是偷拿了厨房的剩饭菜被人看到，所以以后无论厨房剩什么东西，都不要拿走，硬可扔了。男厨师话不多，对冰玉的话唯命是从。

之后的日子里，厨师和办公楼里的员工相安无事，这样过了大半年。办公楼里再次迎来人事变动。

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国内经济也出现大幅度滑坡迹象。2008年a股市场一路狂跌，使得无数股民的钱都打了水漂。正当股市一路唱衰的时候，国家又出台一系列楼市调控措施，让原本靠房地产支撑的中国经济变得雪上加霜。老百姓开始变得理性，他们只是观望，而不再冲动地把家里一辈子的积蓄拿出来投到楼市里，这种理性消费的结果就是一大批中小房地产商的资金链出现断裂。接着是小房地产商淘汰出局，那些在房地产公司的员工也便面临失业。而经济衰退是连锁反应的。房地产的不景气，导致钢筋，水泥，建材等相关行业都跟着不景气，失业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口袋里的钱也变得越来越缩水。因为那几年一直存在通胀的现象。每季度统计局报出来的cpi都大于3%。裁员成为各家公司应对经济危机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国企基本上不采取这种硬着陆的方式，国企通常采用分流，就是把人员一分为二，然后一部分并入工厂，一部分留在销售公司。这是国企近十年来一直采取的管理模式。

所谓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句话用在国企，最恰当不过。

总之，上级公司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本着任人唯贤的原则，凡是学历高，有职称的都留在销售公司，那些低学历无职称的打回厂里。

听到这个决定，冰玉和糖糖自是乐得不行，因为她们都是本科学历，中级职称，最符合留下来的条件。可是她们高兴得太早，形势每分每秒都在发生改变。最后，那些勤勉工作，高学历的人最先被抛弃，被扔回工厂。

这里，糖糖和冰玉都没有幸免于难。

辽宁吉林黑龙江各地区的厂长们说，我们不是垃圾箱，不要把垃圾扔给我们！

就因为这一句话，原本的文件都被推翻，糖糖和冰玉就这么上了被打回工厂的黑名单！

那黑名单上一共有十二个人。十二个人都是原本销售公司的中坚力量，知识分子。然后像被淘宝商家退货的商品一样退回给了各地区工厂——一个貌似大本营的地方。

在离开的最后几天，两伙人——留下来的和分流出去的，好似两个阵营，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一个表情，一句话，都仿佛充满深意，变得让人不可捉摸。被退货的当然心有不甘，而且心灵很受伤，不过，其中一部分人马上开始想办法怎么能挤进工厂的机关科室。他们总是最懂得如何让自己获得最大利益。

孟凡尘应该是最大的赢家。他被升为主管，然后派驻青岛分公司。

所有人都羡慕地看着孟凡尘，然后说着言不由衷的祝福，心里却想着那个人怎么不是自己。

孟凡尘自是春风得意。背着黑色帆布包游走在各个办公室中。他身上仍旧散发着浓重的烟草味，那种不管是什么蛇闻见都会逃走的味道。

刚来的时候，y经理在楼下大鱼缸里养了几条鹦鹉鱼和两条银龙。起初这些鱼儿还能和睦相处，后来，有一条鹦鹉想独霸这里，便想着法把同伴一个个咬死的咬死，欺负死的欺负死。在冰玉收拾完行囊准备洒泪离开近十年的工作岗位时，深蓝色鱼缸里只剩下那条称霸的鹦鹉和两条银龙。银龙比它大太多，所以，它自是不敢欺负银龙的。

可是某天早晨，y经理意外发现鱼缸里少了条银龙！

这办公区域没有猫，也没有老鼠，那么大一条银龙（约有一尺来长）光天化日之下就不见了y经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于是围着鱼缸到处找。还别说，真让他给找到了。那条银龙躺在鱼缸后面的水泥地上，已经气绝身亡！

y经理心里暗骂。你这没良心的，我可是花大价钱买的你，你就这么狠心自杀给我看吗

y经理骂归骂，最后还是没舍得把银龙扔掉，而是拿去厨房让厨师给炖了，然后当做散伙饭给大家吃。没人能吃得下。y经理无法，只得把银龙端回家孝敬给自己的亲娘。

银龙自杀事件接连上演。没几天，第二条银龙也自杀归了西。

深蓝色鱼缸里，只剩下那只称霸王的鹦鹉了。

“这只鹦鹉谁要赶紧拿走！我看着它就闹心。”y经理看着空落落的鱼缸，心里郁闷地说道。

“你们不要就给我，正好我家里还有几条。”顾长顺接茬道。

“那行，明天你拿个瓶子捞走吧。”

第二天，顾上顺果然拿了个罐头瓶，把那只鹦鹉给捞走了。

鱼缸沉寂了。曾经那么炫目的“海底世界”，如今成了无鱼区。

冰玉去和y经理告别。

冰玉一直忠心耿耿为y经理做事。虽然他们上下级之间很少有过私人交往，但是这次，冰玉觉得该跟y经理说点什么。她心里也没想好该说什么。她此时的大脑一片混乱。从她来到这个公司，她的情感，她的努力都给了这个公司，最后却落得个扫地出门。所以，她想和y经理表述下自己的心迹，也是自己对公司的感情，还没说几句，她的泪就下来了。

她到底是性情中人，藏不住半点情感。而当她离开经理办公室，那些微如烟尘的情感，也便遗失在岁月的长河里……